77岁的余兰芬,依然有一颗缤纷轻盈的少女心。 她喜欢热烈的“红”和鲜艳的“粉”,窗台上摆满红色的花,桌边贴着粉色的壁纸,床上铺大红的被子,出门从不忘扑上粉粉的腮红。 当她穿着玫粉色外套走在她热爱的校园里时,没有老人的蹒跚,脚下的高跟鞋依然踩得铿然有声。 她说自己留住时光的秘诀是:心里住着一群孩子。 她是一所民办小学的校长,办学理念为:“有钱的给点学费,没钱的免费来读”。 她坚信“小草”也能变“凤凰”,学校接收的都是上不起学的农民工子女,被开除的“问题”学生,还有肢体或智力残障的孩子。 办学30多年,上千孩子从她创办的凤凰小学毕业,很多都考上了大学,其中不乏重点本科,他们都亲昵地称呼余兰芬为“余妈妈”。
凤凰小学,“长”在一个购物中心的天台上。
在重庆开州区最繁华的商圈儿,穿过闹市的喧嚣和拥挤,爬上两层楼梯,时代广场购物中心的顶楼,一个小小的学校生长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。 学校占地三百平米,左边一排砖房做教室,右边的空地是操场。小小的操场容不下篮球场和足球场,只在一角摆放了三张乒乓球台。
这所小小的学校初创于1989年,从十平米的铺面到百平米的街巷,再到如今的天台,几经搬迁,经历了漫长且艰难的发展。 每一次搬家都像逃难,破旧的桌椅、黑板,全是老师和孩子们自己搬。直到2009年春天,才栖息在现在这个天台上,停止了漂泊。 学校一共九个班,小学、初中,每个年级各一个班。 学校专门接收“特殊”孩子。来这里读书,没有太多手续,只需要登记留下家长的联系方式就行。
“有钱的给点学费,没钱的免费来读。”秉持着这样的办学理念,30多年,余兰芬免费帮助的学生已达上千名,她将所有收入都投入了学校,资助了学生。甚至因此终生不婚,至今孑然一身:“跟我结婚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,我不想拖累任何人。”
像很多善良的人一样,余兰芬的付出源自于感恩。 余兰芬还很小的时候,父母就双双因病离世。她和哥哥姐姐相依为命,生活过得十分拮据。“但衣服破了有人送,饿了有人买吃的,一次意外落水也是好心人救了我。”乡邻们时不时地帮把手,她就这么跌跌撞撞长大了。 成年后余兰芬考进开县敬业中学任教,拥有了稳定的生活。然而,1989年,她却因为一次偶遇放弃了这来之不易的现世安稳。 那天,她路过街边的擦鞋摊,看到一个七、八岁的孩子正在嚎啕大哭,一边哭,一边嚷嚷:“我要上学,我要上学……”原来,孩子父母都是农民工,打零工挣的钱只够勉强糊口,供不起孩子上学读书。“当时我就想,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些农民工子女读上书。” 余兰芬做了一个常人看来非常疯狂的决定——辞职,办学。
她用100块钱盘下旧城一个10平米的门市,买了一块黑板,告诉乡亲们,只要带个桌子和板凳,孩子就可以免费来上课,认字拼音啥都教。学校取名“小草”,寄托着她对“草根”孩子们顽强生长的期待。 余兰芬说:“不分年纪,不看条件,谁都可以来。”这话传开来,开学第一天有10多个孩子上课,一星期后,教室就已经坐不下了。 于是,余兰芬借钱,在一条巷子里重新租了个一百平米的院子,把学校搬了过去,这笔钱她还了很久。
1994年冬天,她一口气还完所有欠款,身无分文,大年三十跑到山上,靠吃树皮、喝泉水度过了3天。 学校的课外活动器材被盗过,重新采购后,为了防止再丢,她曾每到深夜,就用长长的铁链将自己的手与器材绑在一起入睡,战战兢兢过了两年。 穷、饿、累、和别人异样的眼光都没能阻止她把学校办下去,她是名副其实、迎风傲霜的“小草”。
无论是残障儿童,还是问题少年,余兰芬都一视同仁,在她心里,每个孩子都有可能变身“凤凰”,一飞冲天,因此,她把“小草小学”,更名为“凤凰小学”。
▲更名初期的“凤凰小学”
2008年的一天,辖区派出所民警上门求助。所里抓捕了一名盗劫团伙的头目,那人手底下有5个孩子,最大的才十来岁,孩子们衣衫破烂,都不肯吐露身份…… 余兰芬买了面包和水,一见到孩子们,就关心道:“孩子们都饿了吧?”他们缩着不敢接话,余兰芬又耐心地说:“我是附近学校的校长,来看看你们!”一个孩子尝试着探出瘦削的胳膊捞过了面包,偷尝了一口后激动地说:“好吃!”孩子们一下子沸腾了,他们狼吞虎咽,余兰芬看得鼻子都酸了,孩子们怎么会饿成这样?
有个孩子哽咽着说,他父母双亡,在农村跟着爷爷奶奶生活,爷爷病重,让他只身投靠姑姑,谁料他刚到开县就被人骗进了小偷团伙。其他几个小伙伴命运也相似,他们被威逼利诱,吃不饱饭,动辄挨打,回不了家……余兰芬摸着孩子们的头:“那,你们要不要考虑去我的学校上课?”孩子们面面相觑,她大手一挥:“要是愿意,我就给你们五个一起租一间房!白天,你们就到学校上课!” 余兰芬将五个孩子“照单全收”,在她和其他老师的细心呵护下,孩子们打开了心门,她们这才陆续联系上了孩子们的家人。
▲早期的凤凰小学
最令余兰芬骄傲的学生,是个姓杨的女孩。 “很多年前,她才七八岁,大冬天在街上穿个拖鞋卖鸡蛋,冻得发抖。”那时,小杨的爸爸生了病,没钱供她读书。余兰芬自掏腰包把孩子爸爸送到医院,又收留小杨在凤凰小学免费读书。 小杨很争气,没有辜负“余妈妈”的无私。她勤奋好学,高考考上了南开大学,毕业后还开办了律师事务所。毕业后,她每年都会回到母校看望余兰芬,还经常捐款援助学弟学妹。
余兰芬的客厅墙上、茶几上,卧室的梳妆台上,精心摆放了上百张照片,那是她最大的财富。珍贵的回忆填满了她的一生,为了这些放不下的孩子们,她投入了她全部的精力和时间,甚至选择了不婚。
余兰芬也曾拥有过爱情。 三十多岁时,她差一点就走进了婚姻。相恋两年的男友提出婚后一起回四川老家生活。但是,她的学校那时已经有了几百名学生。“孩子们离不开我,我也不想让心爱的人背井离乡陪我受苦。”在爱人和学生之间左右摇摆了几天后,她下狠心提出了分手,把遗憾深埋心底,下定决心永远放弃了婚姻。
有人唏嘘,余兰芬为学生忙了大半辈子,如今却孤苦伶仃、形单影只。但她却说:“和孩子们在一起,我收获了快乐和健康,我是世界上最大的富翁,比谁都富有!” 余兰芬,就像一棵迎风而立的“小草”,一生,都在和孩子们一起顽强成长。因为,她一直坚信,只要站在合适的平台上,每个孩子都有可能翱翔起飞变“凤凰”。
建辉慈善基金会在重庆的合作团队在了解核实余兰芬的情况后,提交了这一线索。建辉慈善基金会评审委员会经过评审,于2024年5月将她评定为致敬人物。希望善良的她收到一份来自社会的温暖与回馈。